2023年1月20日已讀 3 分鐘

最討厭過年了

農曆年節期間，急診中總是流傳著這麼一句話：有一種冷是爸爸媽媽覺得你冷，有一種餓是阿公阿嬤覺得你餓，有一種虛弱是久未歸國的兒子女兒覺得你虛弱。

一年一度最重要的節日，農曆過年又將來到，過年就對於華人來說，是家人團聚，彼此分享生活的一段時間，同時也是一年一度長輩互相比較，互相吹噓的場合，更是晚輩爭相展現孝心的時刻。但對於急診人來說，一年裡頭最討厭的節日大概也就是過年了吧～

為什麼會這麼說呢？因為過年期間，所有醫院的門診幾乎都跟著停診，外面的診所也幾乎全部沒有營業，可畢竟急診標榜一天24小一年365天全年無休，竭力為民服務，身為苦主的急診醫師、護理師，想當然耳還是得上班。再加上人潮流動，大魚大肉，傳染病、腸胃炎等更是不勝枚舉。

原本已經人潮滿滿的急診，一到大過年，就會盛況空前，水洩不通，各路英雄好漢齊聚一堂。當然，會不喜歡過年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，那就是會出現許多久未見面，久別重逢的親戚或家人，然後以下這類故事和橋段就會相繼上演……

晚間吃完飯後，一位50歲上下的男子，手挽著一位撐著拐杖，年紀約莫80上下的奶奶，緩步走進診間，男子小心翼翼的攙扶著老人家，一路還不忘細心叮囑務必要留意步伐，慢慢走不及。

看到這樣年紀的病患進到診間，急診醫師大概都會把警戒心往上提升一個檔次，畢竟老人家慢性疾病多，而且一生起病來，常常一發不可收拾。

等奶奶進到診間坐定位後，我便開始問診，還沒等病人開口，旁邊的男子就開口了。

「她齁，整個人不知道怎麼了，看起來就很虛弱，之前都不需要拄拐杖……」

接著就批哩啪拉講了一長串，都沒有機會讓病人本人表達，最後還不忘補上一句～

「抱歉，我真的也是沒有想要在大過年期間齁，增加急診的負擔，我知道醫療人員過年期間都特別辛苦，不過齁，我今天下飛機剛從機場回到家裡，看到媽媽走路拄著拐杖，好像不是很穩，不放心，所以還是馬上帶她過來檢查看看。喔對了，我媽媽耳朵不好～重聽，你講話要靠在耳朵旁邊要很大聲…」

等她兒子好不容易講完後，終於輪到我可以好好問病人。

「奶奶，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？」

我還特地加大了音量放低講話速度，一個字一個字在她耳邊說。

「不舒服？沒有啊～」

我心裡仍就不放心，因為會來急診一定是有哪裡不舒服，於是又再問了一次。

「奶奶，你有沒有頭、胸口、肚子、背部不舒服啊？最近有沒有發燒……」

「沒有啊～」

我還是不死心，又換了一個方式問。

「奶奶，啊你力氣跟平常一樣嗎？有沒有特別沒有力氣啊？」

「沒有～」

恩…好吧，看來是問不出個所以然，在決定要放棄詢問奶奶前，我決定奮力一搏。

「奶奶，啊你今天為什麼走路要拄拐杖啊？」

「什麼今天？醫生啊，我已經拄拐杖一年多囉，去年齁，走路跌倒摔斷腿開刀後，就要拄拐杖走路了…」

心中暗自罵了一聲三字經後，把頭轉向她兒子問到。

「所以你說你上次看到媽媽走路不需要拐杖是什麼時候？」

「痾，因為疫情的關係，沒辦法回來，上次真的見到媽媽大概是三年前那次過年回家……」

心中的三字經早又再罵過一輪，但臉上還是要保持著不失禮貌的微笑。

「先生，這樣還有要看診嗎？奶奶說他沒有任何不舒服～而且好像也已經拄拐杖一年多了。」

「那……可以退掛嗎？畢竟好像沒有做什麼檢查。」

什麼沒有做什麼檢查，我已經花了15~20分鐘問診做完理學檢查……但隨著急診病人不斷湧入，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和家屬爭論下去。好，退掛，退掛，都退掛……

註：故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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